深渊居民

“结局已无需赘言”

丕植/愿为南风入君怀

曹丕/曹植
现代向架空
1
  曹父公司破产以后,用剩余的资金开了家私立医院,顺便领养了一个孩子。 


  曹父给他取名为植,曹母见这乖巧玲珑的样子,也倍加喜爱了。两位兄长想凑近了看,年龄颇大些的叫曹昂,为人秉直性情刚阿,另一个稍傲慢些,被大哥边训边跑来,唤作丕儿,直愣愣盯着曹父怀中的小孩,问道:“他叫什么?是谁?来自什么地方?” 

  小曹植六七岁,怕生,曹父替他答道:“叫曹植,是你和昂儿的弟弟了。可千万要照顾好他,要是磕了碰了被人欺负哭了,都要来找你们算账的。”


  实际上,曹父的私立医院开的还不赖,几年后扩大了经营规模,曹丕也顺利从医科大学毕业,进入曹父的公司实习。好景不长,没几日曹父查出心脏衰竭,送去北平治疗的火车上不幸去世了,曹母深受打击,在医院躺了许多日。曹昂因去前线城市当兵,曹父的医院只好由曹丕暂时接任了。 

  曹丕几日都在联系曹昂来处理后事,也晓得炮火纷飞的日子难熬,想叫自家大哥早些回来也是好的。电话筒传来陌生又疲倦的声音,是个正气的军官接的电话,曹丕问道:“请问曹昂在否?” 

  便听几声询问,得答之,已殉职于战火中,按理本是要挨个打电话通知的,可知战火燃眉,也苦了家属了。

  曹丕只愣在桌前,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。浑浑噩噩要去洗脸,曹植正在擦手,约摸是刚写完书法。见曹丕红了眼睛,他出声安慰道:“父亲在天有灵,也不希望我们天天为其伤怀,兄长,你可已经是大男人了,不允许哭鼻子的。”

  曹丕抬眼看他,倏地把他搂进怀里,快二十的青年还是瘦得像孩子。曹植慢慢地环住兄长的背,他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,遂开口试探道:“可是发生了其他事情?同我说吧,兄长。” 

  “你大哥殉职了。”曹丕在他耳边道。 

  曹植也愣住了,他的声音都在发抖,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,只好咬紧牙关问:“可要告诉母亲?” 

  “大哥的事情先不告诉母亲,”曹丕沉着声音说,“等把父亲的后事办好了,母亲稍开怀些再讲。大哥殉职于战场,尸身何处尚不得知,所以改日必要去一趟为他祭拜。” 

  曹植应声好。曹丕用手指轻轻擦掉曹植脸上的眼泪,严肃又刻板地说道:“弟弟,你已经是大男子汉了,也是不允许哭鼻子的。”曹植本就皮肤白皙,加之面容清秀,红了脸时更容易让少女芳心暗许。就连曹丕也会心神荡漾一阵,然后在心里狠狠抽自己的脸。

2
  曹植有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。 

  他自小爱追随兄长的身影,到今日已有十年。听闻兄长考入医大,便跟着发奋图强以此为目标。有杨姓好友问道,何故如此拼命?答之,关你屁事儿。 

  后来有日兄长带女友回家,好漂亮一个姑娘,生的白白净净,端庄大气,做事说话又利落,深得母亲喜欢。兄长宴请亲朋好友,挨个给甄宓介绍起来。曹植只觉呼吸沉重,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兄长,轮到自己介绍时,明明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。一桌人都盯着他,曹植缓缓道,大嫂真是美人,同兄长必是绝配。
曹丕才笑了,说道:“竟不说些别的什么?未免太官腔了罢,好让兄长难过。”曹植勉强又补充道:“还需说些什么,兄长与嫂子佳偶天成,愿能百年好合。” 

  语毕离开饭桌,一人写字去了。突如其来的坏心情倒不是因为大嫂,到底是个貌美的女子,只是想起兄长温和眼神也会落在旁人身上,便有股无名火腾起,烧得心里只想对兄长说出实情。为什么不说些别的什么?只怕在饭桌再待个几秒,便会像个毛头孩子一样掀翻桌子大吵大闹了。 

  杨修动静不大,但关门声还是惊了曹植,钢笔尖顿在纸上缓缓洇开,便随手团起扔了。 

  “吃完饭了?”曹植问道,也无心写字了,只说让杨修坐在沙发上。 

  杨修叹了口气,他其实真想骂醒曹植了,但作为朋友如此做是不够开解他的,于是好言劝道:“你们没可能的,子建。”他始终认为曹植年轻,还没有认清现实,沉浸在亲情误作爱情的幻想中。曹植一听他的话,脸登时白了,推搡他离开,甚至这点路都走不稳,差点一头磕在墙上。 

  “你瞒我,瞒你二哥,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吗?”杨修道,“听叔劝,赶快回头,你还小,还来得及,时间一长你也忘了。”

  曹植最恨别人跟他说“回头”二字,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根本无法改变。很多年以后,他离开家乡数十年,再回想起杨修此时对他讲的话时,他肯定会对杨修说,您是对的。 


  曹植固然更爱文学,他爱手捧书卷时翻页摩挲的声音,也爱撰文写诗,杨修夸他天生被赋予文学才能,却报了医学相关的专业。 

  师长复姓司马,曾与家父交好,也熟识兄长,他看了曹植一眼便道:“我见过你,你现在长大了,比你哥要乖巧。” 

  曹植愣了一下,没答话,只是心里怦怦直跳,试探性地问道:“先生教过我兄长?” 

  “子桓那时可没你这样乖,他自己的想法大把大把,根本不听我这师长的话。”司马先生说道,摆摆手又道,“既然来了,便自己逛逛学校,熟悉环境对你以后的学习很重要。” 

  曹植道声谢便离开了。他看见课堂外挂着照片,写着二哥名字。正同他一般年纪,眉眼间是年少轻狂的笑意,英姿飒爽,好不怀念。曹植的手轻轻抚上冰凉的薄纸,往日回忆漫上心头。 

  到如今又只能苦苦咽下去。

3
  日子照常过去。曹丕心想弟弟读书已有半月,却仍未打通电话来,心中想的紧,拨通了住处公用的电话机。 

  “您好。”接电话的正好是曹植。

  曹丕弯了嘴角,熟稔道:“是二哥。读书可还顺利?”
“一切安好,”曹植道,“只是想家里人了。”尤其想二哥。 

  “缺钱就打电话,在外头读书不容易的。”当哥的心疼弟弟,自己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。 

  那边声音顿了一下,闷闷道:“二哥,我想你。”声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,还有点小孩儿冲父母撒娇的意味。不论怎么说,曹丕对他的态度都很有满足感,于是开口道:“那过几天我叫你嫂子煮些点心来,同她一块儿带给你罢。” 

  曹植嗯了一声,又道自己现在有点忙,没空再听电话,匆匆挂断了。他呆靠在椅子上,过了会儿狠狠把桌上笔墨文书摔在地上,一片狼藉。他要跑到电话亭去,要给兄长打通电话,想诉尽心头困苦,也想献出火热爱意,可能因此鱼死网破,但他不再想遮遮掩掩了。曹植拨通熟悉的电话号码,为自己理清思路,电话接通,他张嘴一字未道,只听闻电话筒中传来文静的女声:“喂?”

  于是惊惶地搁下电话机,他想,往后的日子中自己再不会主动拨通这个号码了。


  年前曹丕同曹植通电话,大致问了些情况,又得知今年过年在学校过了,未免有些遗憾。今年家中就不热闹了,只剩下他与母亲。然而大哥的事情还是没有勇气开口,只道军队里忙。 

  母亲也是个善解人意的,早早吃完回去睡了。曹丕靠着窗户看鞭炮,余光忽然瞥到底下有个人站着,一直愣愣盯着紧闭的铁门,曹丕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弟弟。忙跑下楼去开门,曹植穿的不多,因寒风中站得有些久而瑟瑟发抖,摩擦着手心,庆幸没有冷到下雪的地步。曹丕开口便骂道:“这是打算门口站一宿?还不进来!”又脱了围巾给他环上。 

  他感受到曹植温温热热的吻贴在脸颊上,又慢慢挪向自己的嘴唇,心脏登时感到漏跳了一拍。他侧过脸,阻止那吻落在唇上。曹植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,慌慌张张要逃,曹丕追上去,拽住他的手,声音有些低哑,盯着他苍白的脸发问:“为什么亲我?” 

  曹植问道:“二哥,你看过我写的诗吗?” 

  “每首都写的很不错,”曹丕道,“你很有才华,子建。” 

  曹植却说道:“二哥,我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4
  曹植后来也去前线当了军医,离家足足隔了好几个城市。他朋友不多,都不舍得他走,可他倔强,不听劝,又惹上爱喝酒的习惯,到晚上不喝酒也根本睡不着了。

  以前父亲也有个爱喝酒的朋友,三十不到去世了,只记得那天父亲回来晚,一直偷偷抹眼泪,其余的因为年纪太小,全忘光了。 

  不过曹植当起军医来也尽职尽责,写的诗却一日比一日沉寂孤单了。他更喜欢边喝酒边写文章,一股脑全写下来,翌日醒来再挑好的记在本子上,不入眼的团起扔了。 

  已足足有两月没接到家中电话,他考虑了半天,毕竟近年都没有主动打电话回家过,倒是二哥时不时总会打电话过来。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电话,他听着话筒传来的嘀嘀声,过了会儿接通了,是嫂子的声音,便问二哥在否。 

  听那头压抑着哭腔徐徐道,你二哥去了。 

  才想起来,二哥刚过生日没多久,应当四十未满。便寒暄几句,挂了电话。 

  这一年他总怀疑自己在做梦,每当写大篇大篇的诗词时,或是给成批来的军人治病时。有天他喝醉酒,头昏昏涨涨,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,躺在床上昏睡过去,但他那天真的做了个梦,梦到被父亲责怪屋内香到捂鼻子的荀令君,梦到战死沙场的大哥。 

  他梦到龙袍加身的二哥,梦到喝醉骑马的自己,也梦到他们俩日日夜夜旖旎帐中。他看到二哥招手要他过去,便扑到他怀中。 

  再未醒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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